这是去年妹妹去世后不久写的。最近才翻出来,想给大家分享一下失亲的痛和妹妹的美丽纯洁。很快就到了妹妹的周年忌日,算是一篇祭文吧!
今天在国际长话卡网上把妹妹的手机号改在妈妈的名下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铺天盖地向我袭来,几乎将我窒息。眼泪禁不住哗哗流淌。我赶紧关上办公室的门,以便让泪水和哭泣来得畅快些。
现在是周五下午,本周的工作都已基本完成。我决定把这个春末夏初,阳光明媚,万木葱茏的美丽的下午留给妹妹,我最最心爱的小妹。
四周以前,五月二十八日,星期三晚上,我正在一个社区活动筹备会上。十点左右,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我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妈妈从四川打来的。自从妹妹两年前作了心脏手术后恢复得一直很艰难。尤其是近半年情况越来越不妙,住院的频律越来越大。这次住院恰又遇到地震,被医院转移过好几次,受了多次惊吓。不知今晚她又有什麽情况要跟我说。我拿起电话,准备简单说一句”我在开会,呆会打回去”就挂掉。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妈妈哭着告诉我:”妹妹刚刚走了。。。!” 我一下懵了,随既明白过来一直耽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妹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切别的问题及答案都是多余。我只听懂,只关心一个事实,那就是妹妹在我生活中的永远消失。这个结果是无论我再打多少电话,问多少问题,无论母亲再和我说多少具体情况都已无法改变。这个冷酷无情的,永远无法更改的事实牢牢地揪住了我的身心,心一时痛得无法忍受。我只想大喊大叫叫,只想痛哭,只想发泄我的哀伤和痛楚。别的我此刻都顾不上也不想顾。我挂掉电话,伏在桌上恸哭起来。对不起了,一桌的会议叁与人和正在发言的人。如果我不哭出来,我恐怕会痛死窒息过去的。朋友把我扶了出去。我坐到一边去后,更是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一直哭了好久好久。中间想着妈妈还在电话那头等我,我又跟她打回去,可说不了两句就又哭得难以继续,这样断断续续打了好几次才搞清楚情况:妹妹是头两天出院的。去世前一天晚上妈妈帮她洗了藻,洗了头,浑身上下换得干干净净。 她最后一人看完电视,关上电视和所有的灯去睡觉,没有任何异常。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父母作好早餐去叫她起来吃饭,没应,仔细一摸,身上都冷了。除了两手攥紧拳头以外,一切都很安详,就象睡着了一样。估计是睡梦中心脏衰竭去世的。想着那麽温柔可爱,楚楚动人的妹妹,此刻就冰冷地躺在家里的客厅里,再也不能巧笑倩兮,美目胖兮。到哪里再去寻你那”低头的温柔,象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如此美丽的生命,上帝怎麽能忍心夺去!? 我拼尽了所有的力气要留住你的美,终究还是不能!或许上帝已对你另有安排?或许你在人间的使命已经完成?你要到天上去作天使了。你走得那样安详,宁静,那边一定有很多象你一样美丽纯洁的天使在等着你一起去履行新的使命。此刻,你的魂已经升在客厅上空了吗?你看得见你冰冷的身体吗?你听得见这麽多人来为你哭泣吗?你听见他们都在说你好美丽,好善良,好性情吗?你一定没有想到你的美丽善良曾经感动过这麽多的人,为他们恢暗的人生留下了亮丽的一笔。要是我能到阴间去问问你,看看你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会重复地问,不断地问这些问题了。
你一出生就是先天性心脏病 – 严重的法乐氏四连症。你自小就生活在亲人的护理和世人的怜悯中,生活在人生的边缘。因为你的嬴弱,你不能象别的女孩子一样跳绳。你就只能去跟人家伴唱或牵绳。你唱得那麽大声,那麽认真,满院子都能听到你的歌声。因为你的付出嬴得了小伙伴的接纳。这样你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同样因为你的身体,父母在学业上对你也从没有要求。你一生中没有认认真真叁与过任何技能,爱好,学业的竞技竞争。因为比赛还没开始你就已经出局。这一切你从小就学会了接受。我难以想象这些给你带来的心灵的阴影和伤害。你有着深深的自卑。你尽量压抑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你总是说服自己衣食无忧且还活着就已经很应该知足感恩。你活了38年,不论是童年懵懂无知相对健慷的你,还是去世前两年生命逐渐走到极限的你,都对人生毫无报怨。 对自己的命运你安之若素, 笑对人生。尽管你有一千个理由愁眉苦脸,怨天尤人,以泪洗面,成为一个人见人厌的怨妇,可你没有。你给你的亲人好友邻居熟人留下了那麽多的笑脸,那麽多的温婉,那麽多的泰然。人们几乎记不起你曾怨过,恨过,仇过。涉世未深的你更不懂算计为何物。你的灵魂走时象来时一样干净,圣洁。你原谅所有瞧不起你的人,对你居高临下,悲天悯人的人,原谅所有算计过你的人。对人生你是那麽留恋,那麽热爱。你对生命的渴望使你一次次战胜死神,创造医学奇迹。06年在你的强烈要求下,在你心脏寿命已到极限的种种征照下,我孤注一掷地一手安排了你的心脏手术。希望能挽留你的生命。面对生死未卜的手术,你那麽沉着坚定, 对术后慷复充满了那麽多的向往。术后两天你脑血栓,住进监护室整整五天,失去语言能力。我们都以为你过不来。可你奇迹般地闯过来了! 出院后是无休无止地术后恢复,让你受尽了煎熬。可你照样笑对人生,笑对病魔。每次和你通话,不管是刚刚心衰120急救过来,还是在家百无聊赖地打发寂寞,你都能和我谈笑风声。直到临死前两天我和你通了一两个小时的电话,你还是那麽快乐,安详, 象往常一样家长里短地统统又叙了一遍,又笑了一通。其中你提到你坐镇指挥调度了父母最近一次跑地震。那是一种怎样的潇洒,从容和乐观。我们这些活着的自认为的强者,在你生命只剩那样一根微弱的游丝系着的时候,还能如此的镇定从容吗? 想到失去一位如此可亲可敬可爱的妹妹,我的心又止不住的一阵绞痛。
上帝在给你病残的同时又赋与了你美丽的容貌,清新出世的秉赋和如水般婉约的性情。这一切都让你的生命格外地美丽动人,无声地感动着你周围所有的人。比起你来,我是太幸运,我拥有得太多太多了。可离婚这两年,我却整个是个怨妇,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命运对我最不公的人。患得患失,怨恨,悲观,绝望等等情绪差点没把我吞没。这个期间也正是你生命在走向终点的过程。你听我的哭诉,开导我,劝慰我,批评我,逗我开心,鼓励我走向新生活,为我的痛苦而痛苦,为我的幸福而幸福。你不同意我的怨恨报复,我就对你叫喊,发脾气,摔电话,过后你一如继往地和我亲,和我聊。你用你温柔的手指一遍遍地抚摸我受伤滴血的心。我为你医治身体的伤,不遗余力,不惜金钱,你命在垂危为我医治心灵的伤,禅精竭力。我们姐妹情深似海,本以为可以相依相随,到老到死。无奈老天不成我们之美,让你早早地去了。姐姐哭断肝肠,眼泪流干也再不能把你唤回来。活着的人对我无情,对我有情有意的人却不能活!付出20年真情的结发夫妻早已恩断意绝,相亲相爱白头到老的梦早就到九霄云外。父母已老,不能陪我一世,弟弟有美满幸福的婚姻和相当优秀的儿子,自己的儿子要追求他的学业,事业和生活,能陪我的时间有限。妹妹呀,我是多麽地需要你活着啊!你怎麽就狠心把爱了你疼了你38年的姐姐扔下走了呢?你倒是解脱了,姐姐却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没有你的陪伴,没有你的美丽温柔,没有你似水的柔情和关怀,姐姐好孤独,好寂寞,未来的路好黑暗,好漫长,好艰难!妹妹呀, 你听得见姐姐在哭你喊你吗?你到底有没有灵魂,你能不能跟姐姐显一下灵,让我再看看你,再亲亲你,再抱抱你,就象你小时候我背你抱你那样。
你走了快一个月了,我想你想入骨髓,可你却一个梦都没托给我。难道你到了那边就一点都不想我吗?就不想来看我吗?你该不会是生我的气没能在你死后火化前象你嫂子那样亲手抱着你痛哭一场,让我的眼泪洒在你的脸上身上心上。我是想啊!可我太远,身不由己赶不及啊!不会,善良如你是绝不会怨我这点的。那一定是天上作神仙的日子快活无比,尤其是比起你在人间受尽折磨和歧视的日子,更是两重天地!如是这样,那姐姐祝福你脱离苦海,终得解脱。姐姐不该这麽自私地死死要把你拖住。你走吧,放心地走吧。姐姐在没有你的日子里会照顾好自己,只为让你无牵无挂地上天堂, 只为让你能全心全意地享受天堂里的好日子。爸妈你放心。他们为照顾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今生无法报答他们的大恩,只有让我来完成你的遗愿。我一定会把他们照顾好,为他们养老送终。
妹妹,等你在天堂里安顿下来后一定要给我托个梦, 把那边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也会把这边的一切都告诉你,一字不漏, 咱们好好聊聊,只不过这次不再是手机,而是梦里。咱们一言为定!我等着你。
刚想着把这封信发到你的电邮箱里,突然意识到你再也不能去查你的邮箱,心禁不住又是一阵悸痛。姐姐明白这样的心痛还会有无穷多次。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你看外面的阳光多亮,树多绿,花多美。